“你第一次是什么時候發現磨玻璃結節的？目前，在治愈的窗口期里，先不需要任何處理，等過半年或1年再來復查”“你這是良性的，沒啥事為什么要處理它，回家吧”……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門診室內，記者見到了一位上海乃至全球聞名的胸外科醫生，他對前來問診的患者精準“把脈”認真“排雷”，其中不少原本希望盡早手術的患者被他“勸退”。

從臨床到基礎研究，在肺磨玻璃結節診療領域“深耕細作”，不斷推出受到國內外同行矚目乃至認可的成果、共識，提升廣大患者的生存質量……他，就是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胸部腫瘤多學科首席專家、胸外科主任陳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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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退”背后有“底氣”

隨著檢出率提升，肺磨玻璃結節日益受到社會關注，它是早期肺癌的表現形態，而談到肺癌，即便是早期，大部分人也會“談癌色變”。

記者在陳海泉教授專家門診看到，大部分來自外地的患者拿著一沓片子找到他時，其實就是為了“一切了之”，希望借他這雙有經驗的手能把結節切得干凈些，不留后顧之憂。不過，在陳海泉一上午接診的80多位患者中，被他收下來開手術單的卻不到一半。

一位從北方專程趕來的患者聽聞自己可以回家照常生活，表示有點不敢相信。“陳主任，那我不需要手術也不需要開藥嗎，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嗎，就這樣回家了嗎？”在“靈魂三問”后得到的答案全部都為“是的”之后，這位患者臉上從剛進門時的愁云滿面轉為了喜笑顏開。

“其實勸退患者這種說法只是表象，因為我們并不是真的對患者不管不顧，而是更為科學地進行管理”，陳海泉說，有一類患者的結節屬于良性，確實不需要手術，而另一類患者雖然被查出肺磨玻璃結節，但尚在治愈窗口期，可以再觀察、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手術。因此，他不建議患者第一次發現肺磨玻璃結節就立即手術，而是綜合考量自然病程是否屬于“持續存在、緩慢進展”，以及患者的預期壽命等多重因素再進行干預，讓病人盡量少痛苦、降低社會和家庭負擔。

陳海泉說，尤其是對于一些年輕患者，可能他們正面臨職業晉升、結婚生子等人生關鍵時期，更沒必要急著“一有就切”。事實上，有些患者的肺磨玻璃結節大小可能在3至5年內都沒變過，沒必要過早去“折騰”它。

讓患者少痛苦低負擔

相比國外肺癌的高發人群仍然是以抽煙、高齡人群為主，我國肺癌發病人群結構存在一定區別，尤其是肺磨玻璃結節的發病率隨著低劑量CT篩查的普及逐年上升，研究人員發現其中有較多年輕、女性、非吸煙人群。

由于肺磨玻璃結節對化療不敏感，激素促進作用也不明顯，有的還是多發型，因此給治療方案帶來了挑戰，比如對多大、幾個、什么位置的磨玻璃結節需要手術，在缺乏臨床管理共識下，出現了“不同醫生不同意見”的現象，讓很多患者陷入迷茫和糾結。

究竟何時是“最佳干預時機”？陳海泉有著自己的“節奏”：例如對于第一次新發現的肺磨玻璃結節，他會建議患者至少經過4至6個月隨訪；同時，對于純磨玻璃、混合型磨玻璃等不同類型的肺磨玻璃結節進行分類而治。在陳海泉團隊外科手術切除的磨玻璃結節中，惡性比例占95%以上。

即便是到了需要手術的階段，陳海泉也有著自己的“標準”：2016年他提出“微創手術3.0”理念，即以“器官微創”為核心整合“切口微創”和“系統微創”的治療理念。其中，“器官微創”是指盡可能地“少切肺”和“保留正常淋巴結”，讓患者減少創傷的同時獲得更好的治療效果。

“考慮到淋巴結本身是人體重要的免疫組織，我們歷經十余年探索，總結6條淋巴結轉移規律，因人而異地進行淋巴結清掃，一改國內外指南推薦對所有肺癌患者不加區別進行系統性淋巴結清掃或采樣的傳統做法。”陳海泉說。

在陳海泉看來，為患者“減負”不僅在術中，還包括術前。比如記者在門診遇到患者被陳海泉要求先去“爬樓梯”，其實就是陳海泉常用的一種最簡單的“土辦法”，雖然不夠精準，但是可以初步判斷患者心肺功能是否適合手術。

科學進行臨床管理

今年5月，陳海泉受邀在第103屆美國胸外科學會年會上發表《肺磨玻璃結節管理專家共識指南》。陳海泉介紹，它最大的長處就在于跳出了胸外科，延展到內科學、介入科、放射科，凝結了多學科意見，也讓醫學界能更加理性地認識肺磨玻璃結節這一早期肺癌，從而更為科學地進行臨床管理。

近年來，陳海泉團隊不斷推出圍繞肺癌研究的系列成果，包括關于冰凍病理指導亞肺葉切除的研究寫入歐洲腫瘤醫學會肺癌診治指南，以及“微創手術3.0”理念讓肺癌淋巴結清掃“因人而異”的選擇標準有據可依，這些都在逐步讓“中國方案”推動肺癌診治的“全球共識”，助力提升患者的治療水平和生活質量。

據陳海泉透露，他和團隊正在進行兩項關于肺磨玻璃結節影像學和病理學的前瞻性研究，探尋其中的相互關系，進一步推動醫學界對肺磨玻璃結節背后更多疾病機理的認識，從而為臨床診療提供更為精準的指導和判斷。（記者 仇逸 龔雯 丁汀 上海報道）